【焦点热闻】为什么书写这亲爱的村庄
(资料图片)
《山河壮志——油溪桥村乡村振兴报告》/高汉武 著/湖南人民出版社/2022年12月
2021年上半年,湖南省音乐家协会在郴州组织沙洲笔会,彭育晚来讲了一场“乡村振兴”的主题讲座,介绍油溪桥村的做法及变化。听后,我有些吃惊。我是个乡村的孩子,虽然居住长沙已多年,骨子里仍认为自己只是一株移栽在长沙城里的稻菽,对乡村、对千百年躬耕在乡村土地上的父老乡亲们是很熟悉的,彭育晚介绍的乡村及乡邻,让我有了陌生感。
二十来天后,我驱车二百多公里,来到油溪桥村。我要求证一下彭育晚讲述的真实度。我没有想到,这一来,我竟将此后大半年的时间给了这个村庄。结果,省音协要求写的歌没写,却有了这部近二十万字的报告文学作品。
想起来,这真是一生中又一次深刻的人生体验。于一个乡村的孩子,我觉得是顺着当年的脐带回了一趟家。于一名文字工作者,我觉得是向土地、向生活、向人民的一次深度致敬。那一天,当小车从长韶娄高速转至二广高速渐近油溪桥村时,隧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路侧人烟渐至稀少,相当多的村庄离路渐远,挂到了山坳之间。我推断,油溪桥村还真有可能曾是一块“穷山恶水”的地方,至少是偏僻闭塞的。事实确是如此。当我后来在油溪桥村住下来及走进村庄深处,我看到的是一个自然条件恶劣、曾经十分贫困的地方。全村228户人家,散布在山坳之间。耕地很少,山上布满了石灰岩。地域优势可以说只有两点,一是村中有条油溪河流过,二是从新化通往邻县安化的县道经过这里。而它离新化县城的距离也有50多公里。十五年前,乡亲们的人均收入只有800来元,村风也可以说是十分“糟糕”。现在,这个村庄完全不一样了。它特别干净。这里每一家的前庭后院清清爽爽,多有香樟、桂花树及玉兰、美人蕉等花草装缀。户户都见竹篱笆,里面蔬菜分行栽种,青葱一格格呈现。农家少不了养鸡鸭,这里一样能听到鸡鸣鸭叫——在这里的每一天早上,我都是被公鸡打鸣声给“打”醒的,但没有一只鸡或鸭在房前屋外弄脏环境。有一天,村上外请的水电工汤师傅带我上山看看,路途中见有一纸片,他习惯性地捡起来,放进路边的垃圾桶内,这让我大吃一惊。打麻将基本是当下乡村的标配,但这里听闻不到麻将声——因为村里已禁牌多年,打牌违反村规民约,是要受处罚的。更有一点也惊到了我:在这里和乡亲们一起吃饭,他们都是自然熟练地用公筷。村子每天都在变化,村上的人每天都在忙,无论男女,也无论老少。就是这种忙,他们让村庄遍地见绿,发展了油桃、柑橘、稻花鱼养殖等多种产业,硬化了全村的村道、田坎,将游步道修到了每一座山头……
那么,这一切的变化、变化的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以及,当下的中国村庄还有哪些问题需要我们去发现、思考及更好地改变?我问瓜棚下的每一根藤蔓,问每一条山道,去每一户乡亲的檐下长谈,与村上的长者们举红薯苞谷酒畅饮,最终,我可以说,我终于找到比较完整的答案、并将其呈现在书稿中。
乡村,是一个国度的根之所在。乡情,是中国最大的国情。上个世纪初,时在英国伦敦读博的清华学子费孝通先生回到家乡江苏一个叫开弦弓的村子,写出著名的《江村经济》,对中国乡村的土地问题、伦理关系及生产、消费、分配等多方面问题进行了深度剖析,并由此奠定先生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的坚实地位。我所做的这一切,当然无法与之相比,但我想,我们的血液热度与浓度是一样的,我们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真诚是一样的。二十多年前,我在一家市级报刊当记者,我的大量笔墨就落在了乡村,献给了我的父老乡亲。今天,当我们亲爱的村庄“山乡巨变”,当我们衣食父母已不再如牛羊,“赶到哪走到哪”(陀思妥耶夫斯基语),一生中也不再“所有的辛劳和努力,所有的不幸和温暖,都是为了活着及活着中的柴米与油盐,生老和病死。”(阎连科《我的父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将中国乡村巨大的变化记录和呈现呢?有什么理由不走进乡村的更深处,探究乡村更深刻的问题并使之变得更好?“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这是时代的呼唤,是中国千千万乡村的呼唤,也是一名文字工作者应有的笔墨担当。
感谢油溪桥村的父老乡亲,我记得你们的小籽花生、米酒及尽力才能听懂的新化话,那一条陪伴了我半年的油溪河必将陪我终老。当然,我也感谢自己,年近花甲还有感动、思考及表达的能力。